2月9日，在央视龙年春晚的戏曲节目《百花争艳》中，广东潮剧首次亮相春晚舞台，两位潮剧演员演绎了潮剧《苏六娘》中的选段“花园订约”。

　　对潮汕人而言，《苏六娘》并不陌生。这是一出在潮汕大地上家喻户晓的经典剧目，讲述的是苏六娘与表兄郭继春的爱情故事，被喻为“潮汕版梁祝”，一些民间的俚语也由苏六娘的事迹传承而来。

　　传说中苏六娘故事的发生地，是记者的出生地——广东省揭阳市空港区砲台镇。

　　潮汕三市中，揭阳因为历史原因，知名度不及其它两座城市，砲台作为一个小镇，更难被外人所熟知。但这座小镇，却有着独特的地理位置——汕头、潮州和揭阳三市市区的地理中心，正好坐落在此地附近。

　　因着地理优势，砲台这座小镇过去是潮汕的贸易集散地，随着城市和产业的发展，如今则走上了花路。2011年，揭阳潮汕机场正式通航；两年后的2013年，潮汕站正式开通运营，这两座重要的交通枢纽，距离砲台镇中心都在15公里、车程半小时以内。

　　渐渐地，砲台成为了电商物流的重要集散点，也是许多去往潮汕的游客的第一站。林林总总的物流园建了起来，砲台传统产业如家纺和木制品等走了出去，小镇的产业格局与消费结构，从此不同。

　　小镇砲台红了

　　记者在砲台生活了十来年，这座小镇承载着记者童年和青春期时温存的记忆。过去几年，亲近的家人纷纷搬离小镇，回去的机会屈指可数，记者便难以近距离感受到小镇正在发生的更迭。

　　与砲台的这份疏离，却也让记者回溯小镇的变化时，更觉得不可思议。

　　头一次意识到砲台成为“网红”，是2023年超模杜鹃拍摄的一组潮汕新年文化大片，其中有砲台京北渡头中山路的镜头，它作为“潮汕地区仅存少数还在售卖手写对联”的地方出现在这组大片中。

　　京北渡头连接潮阳关埠镇和揭阳砲台镇。在记者的印象中，它主要服务于关埠人，他们会坐渡船到砲台来“上市”购买他们日常所需的用品，如今这种交流仍然频繁，但对于砲台人民来说，乘这个船的机会却并不多。

　　京北渡头还因“苏六娘传说”中的桃花过渡、历史事件南昌起义军南渡榕江的渡口而被潮汕人熟知，即便有一定的知名度，但京北渡头过去也不曾“网红”过。

　　后来，记者在小红书上看到一些游玩体会写道，“每逢春节前后，京北渡头挂上红红火火的春联，年味浓郁、烟火气足”，“这里每天车水马龙，夕阳落日迷人”。

　　不仅有了网红景点，一些旅游博主也专门写了砲台的“美食地图”和“探店攻略”，小镇上的老店也被吸引了不少老饕，本地人的“小众私藏美食”，也变得越来越流行。

　　记者诧异于幼时熟视无睹的街道成为别人眼中的风景，也暗暗忧心过以前随时可以吃上的小店越来越难排队，却也由衷为此感到高兴。这几年，潮汕的美食和美景被全国各地的游客发掘，砲台这座不起眼的小镇，终于也被看见了。

　　砲台“红”了，也变“潮”了。

　　砲台人口仅有十来万，多数为土生土长的潮汕人。潮汕人更青睐茶饮，功夫茶在全国更负盛名，瑞幸咖啡这种另类的饮品更加依托外来“活水”的帮衬。肯德基和麦当劳这种“快餐”食品，多是潮汕大小朋友们偶尔“解馋”的选择。当地朋友告诉记者，这几年因为机场和高铁站离得近，很多游客或者商务人士落地潮汕都会先过境砲台，咖啡和“洋快餐”是他们日常的“标配”，久而久之砲台对之的需求也慢慢成型。

　　另外，今年春节，记者发现砲台酒店和住宿的地方多了不少，一些加盟连锁酒店也开了起来，在以潮汕话为主流的砲台，说普通话的人越来越多了，本地人也接纳了这种变化，连以前不会普通话的阿公阿婆，现在也能用简单的普通话同外地人交流。

　　电商物流跑起来

　　一位潮汕朋友向记者分享了一个“冷笑话”：在揭阳，当你不知道一个人的工作是什么，问就是“做电商”。

　　虽有几分戏谑，也很符合当下的实际。位于揭阳锡场的军埔村有着“中国最美淘宝村”的称号，这里以经营服装服饰为主，目前有电商企业221家、电商个体户5157户，抖音、快手、淘宝、京东、拼多多等网店共1万多家，2022年军埔电商年销售额达到40多亿元。

　　名气上，砲台自然不及军埔这块揭阳“活招牌”，不过“近水楼台先得月”，这几年，砲台的物流电商行业也在蓬勃发展。

　　几年前，揭阳收发的快递大约需要四天左右的时效，即便是与珠三角地区的往来，时效通常也不快。但现在和邻近省市的快递，已基本可以做到隔日达。

　　这与快递行业整体的效率提升固然有联系，更重要的是，交通的便捷通畅使得整个链条“快了起来”。

　　在砲台，顺丰在2020年启用了一个5万多平方米的分拨中心，这里主要负责潮汕片区的货物集散业务及区外进港快件的分拨；安能的潮汕分拨中心，也在这里。

　　物流加速，促使砲台的传统产业销往更远的地方。砲台的传统产业是家具、石材、家纺和服装等，这些产业扎根已久，二三十年前就已起步。记者读书的时候，身边的同学家里不少就开石板厂、家纺厂或者家具厂。

　　过去，电商物流不发达，这些产品多半销往周边城市，现在它们可以让更多人知道。

　　一位家里开家纺厂的老同学告诉记者，以前他们家的主要订单是来自于揭阳周边学校，幼儿园的定制服务，这几年拼多多、抖音等平台都在做，拼多多还专门开过招商会，“我们也有平台运营的专员，平台的出货量也挺高的。”

　　一位做服装电商的朋友告诉记者，这几年有一些外地人加入揭阳的“电商事业”，他们做得也很好。

　　记者试着在电商平台上搜索砲台生产的床上用品、红木家具等品类，发现一些四五十岁的小企业老板也亲自在平台上带货，甚至还有一批“忠实粉丝”。

　　小镇上的人们，以往生活安逸又平和，对外来新鲜事物总有几分抵触，如今处在电商洪流中，潮汕人“爱打拼”的精神被激发了，他们在努力地向前，跟上了时代的节奏。

　　记者在外地求学的时候，身边同学的目标大多相似，大家都想在大城市扎根，不想再回到小城里去。但通过这几年观察，发现大家的心态发生了些许变化，一面是大城市立足不易，另一面则是揭阳这样的城市机会和潜力变多了。

　　记者身边有同学大学毕业后回揭阳创业，如今电商生意做得红火，他也对生活现状很满足。

　　记者所看到的砲台飞快发展，也不过发生于三四年间。交通的便捷，是这一切变化的催化剂，网络空间的下沉，也让越来越多的人们发现了诸如砲台这般，藏在中国角落里的小城镇之美。

　　砲台很小，梦想很大。